2010年4月16日

浣沙廚房

我不是食家﹐對吃從不講究。每次和朋友聚餐只要求坐得舒服﹐可以天南海北暢所欲言幾個小時。達到這個目標後﹐擦擦嘴﹐摸摸肚子﹐微笑滿足的離開餐廳﹐剛才吃過甚麼基本上忘得一乾二淨。

昨天和幾個好友到大坑“浣沙廚房”晚飯。這是我第一次光顧﹐走進餐廳﹐招呼我們的是位面無表情的女侍應﹐說話聲音沙啞﹐彷彿剛在 Karaoke 練了整天的歌﹐她在桌上豎起“廚師推介”的大牌子﹐一字不漏的朗誦一遍。這明顯是公司規定的死板程序﹐我剛開始還以為她講英文﹐後來才明白是廣東話﹐但仍然一點兒也沒聽清楚她說甚麼。唉~反正那個牌子上寫得是中文﹐自己看算了。

整晚的菜式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﹐說好吃不好吃﹐說難吃不難吃。想浪費食物沒可能﹐因為份量根本就不多。服務質量也沒突破﹐不主動出擊爭取﹐肯定沒人給你換碟子。把茶壺蓋打開﹐有耐性就能等到有人來加水。不過我們身為訓練有素的香港人﹐已經對這種“沒服務”的服務態度習以為常﹐這才夠地道﹐夠親切嘛。

菜吃得差不多了﹐聊得嘴都有點兒累了﹐宛如特工一樣神出鬼沒的侍應早已扔了張“甜品”單在桌子上。本來我一點興趣也沒有﹐但看見上面寫著“拔絲香蕉﹐拔絲蘋果… ”。講起“拔絲”﹐我有種特別的情感﹐小時後母親做的“拔絲地瓜”﹐地瓜塊炸得裡嫩外脆﹐金黃色的糖漿熬得恰到好處﹐一起筷﹐大家你拉我扯拔起縷縷又細又脆的金絲﹐欲斷還連﹐香甜撲鼻。輕咬一下﹐脆皮“啪”一聲裂開﹐裡面的地瓜甜而不膩﹐讓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。那時候大陸環境不好﹐沒甚麼吃的﹐能和親朋好友在一起享受“拔絲地瓜”是多麼幸福的事情﹗三十年後的今天﹐祖國強大了﹐沒人再稀罕吃地瓜﹐當日一起“地瓜”的同志已經個個肚滿腸肥﹐唯獨我一人身材還算可以﹐“拔絲”對我不可同日而語﹐你若再問我何謂“拔絲”﹐我會說﹐這千絲萬縷糾纏不清的情感和過程就叫“拔絲”。

二話不說﹐我點了所有拔絲甜品。等了二十分鐘﹐終於出來了﹗我大失所望。這叫哪門子拔絲呀﹖一碟炸了的香蕉和蘋果放在稀溜溜地糖漿上面滾動﹐還用拔嗎﹖拔一天也拔不出絲來﹐看著都噁心。侍應手忙腳亂地把水果都倒在冰水裡﹐然後再夾出來擺在另一個碟子裡。不但沒絲﹐大概怕我們燙著﹐一夾起來那糖衣就自動脫落了﹐都不用咬。這是甚麼呀﹐簡直侮辱了“拔絲”﹐侮辱了中國人千百年的飲食智慧。

要在以前﹐我一定破口大罵﹐這種垃圾除了騙了老外﹐實際上就和浪費食物沒分別。可是今天﹐把這垃圾吃在嘴裡卻又另有一番感觸。以前在窮困的年代﹐大家都是用心過日子﹐不論店有多小﹐總能吃出細心﹐吃出店家背後的故事。在物質過剩的今天﹐這盤所謂的“拔絲”帶來的訊息就直接了當得多﹐那就是“吃完就快點兒埋單滾蛋吧﹗我們還要做下一桌客人的生意呢﹗”

這難道就是人情味流失﹐冷漠又現實的香港寫照﹖別想太多了﹐還是快點兒滾蛋吧~ bye~

沒有留言:

發佈留言